“你戴仙冠很美！”背后传来一阵轻叹。
“啊！”少女发出可爱的尖叫，吓跑了一群追逐光点的鱼儿。脚丫不安分的扑打着水花，闭着眼转身胡乱的挥手，顿时方圆数里的月光如漏斗汇聚在掌心，将肌肤浸染成银色，道纹凝聚，看起来威力无比。
然后，被一只手抓住皓腕。
——道荒。
刹那间天地恢复寂静。
“欸？”
少女睁开眼，呆呆的看着被抓住的手，小脑瓜怎么也想不明白眼前这人怎么能安稳的站着，先前蜃江祭的时候，那些想碰她的身体的人不是都死了么？望着自己被放开的手腕，少女歪着头想了一会儿，然后问：“你怎么上来的？”
那人指了指仙冠，“我就是你所说的仙魂。”
“唔，为什么你能碰我？”少女晃悠悠的站起，凑近眼前人，全然没有半分害怕或羞涩，或是被风吹得有点冷，少女将几近滑落衬衣又披回肩上，也不觉多少难堪。
“心无杂念，有何不可。那些试图触碰你的人都怀着别样的心思吧。毕竟你的后面站着蜃江。”
少女也觉得新鲜，索性又坐回船头，拍了拍身边的船身：“来，坐。”全然忘记那些徘徊在水底的魂魄，如同找到新鲜的玩具一样。
那人也坐下，眺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江面。
“你为什么没有死啊？”上来便是直白的问句。
“因为我比想象中的要强一点。”
“强一点？有多强？”少女咯咯的笑，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这位不素之客的肩膀。
“仙之下有四境，筑基，聚灵，通幽，造化。仙有四境，羽化，真仙，极道，道禁。仙之上有三境，斩仙，位面，万古。你是造化境，我是真仙，你说，我是不是比你强一点。”
“确实强一点，就一点噢！”少女见比不过，拼命抹黑实力差距，还伸出玉葱般的细指比了比，大约是食指与拇指的距离。
“的确，你说的对。”
少女撇撇嘴，便转移话题。不过身旁这人显然没有好好回答的意思。
“你从哪儿来？”
“梦里。”
“你怎么来的？”
“游过来。”
“是别人打了你，是么？”
“你猜。”
………..
“唔。”少女苦恼的抱着脑袋，想了半天终于发现自己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。这倒是让她脸一红，小声问：“你，你的名字是…...”
那人笑了笑，倒是正经的回答。
“秦慎言。”
“很一般的呢。哼，听好了，我叫梦蝶，梦里的梦，梦蝶的蝶。记好了，不然我要你哟！”少女显然有些羞恼，俯下身，左臂撑着船身，右手伸出食指，神气的戳了戳的秦慎言脸，好似很喜欢这个动作似的。
披着的衣衫再次滑落，露出光滑的玉背，姣好的曲线分外的迷人，可惜无人欣赏。
眼见秦慎言不理她，梦蝶自觉无聊，便寻了个话题。
“你准备去找那个把你打成这样的人么？”
“何必，不急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梦蝶的小脑瓜里单纯的写满了“谁欺负我谁就倒霉”的概念。
“为什么着急呢，终究是要去找他的，又何必将其放在心里，他活的好不好，过得怎么样与我无关。我现在可以为自己而活，我只需到时候寻得到他便是。若生，则杀之；若死，则屠族。简单的一件事何必放在心上。”
“你打不过怎么办？”
“打不过何必去丢脸呢？”
梦蝶端端的坐好，一会儿又晃着脚丫踢踏起水花。一直生活在船上的她是很少对外界接触的，算上今年，也不过是第三个摆渡人的时间。蜃江给予她不可挑衅的地位，但限制她活动的范围。摆渡人同时只能存在一个，新的诞生即时旧时的死亡，梦蝶成为摆渡人的时候，她的母亲便化身于道，庇佑其身了。
“你说，外面是什么样的？”
“外面？外面比你想象的要复杂一点点，险恶一点点，丰富一点点，奇幻一点点。蜃江虽然神秘，但天下之大，其瑰丽之处又有几人说的清道的明？”
“是这样吗。和那些乘船的说的差不多呢。”梦蝶蜷缩着腿，双手枕着膝盖，将头埋下，看不清她的面容。“母亲一辈子活在这里，遵循着一直以来的传统，在渡船者中觅得夫婿，然后抚育后代，代代如此，我将要这样，也必须这样……”她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。
“但世界那么大，我想去看看！”
梦蝶猛地抬起头来，望向无边的江面，眼中有光芒闪耀。此时是夜最深之时，万籁俱静，唯余江波在月光下缓起伏，晃动着清冷的光。
秦慎言转过头来，细细的看着她的侧颜，从耳鬓，柳眉，脸颊再到脖颈，沉默的看了好久，忽然说道：“不可能的。”
梦蝶瞪大美眸。
“不可能的，这是你的命，你无法反抗，终生将生活在这里，延续祖祖辈辈的历史。况且蜃江何其之大，你也不见得走遍。”
毫不留情，字字诛心。
换来的是沉默，紧接着还是沉默。
“你一点都不懂得体贴人！哼！”良久，梦蝶鼓起脸颊，偏过头去。“这件仙冠就当成赔礼品给我了，你还得交渡江费，不然休想离开！”少女碎碎念道。
“可以。”
“真的？”少女惊愕。
秦慎言仔细地将滑落的仙冠给其带上。“正如你所说，世界那么大，我也想去看看。为了使命我将能舍弃的都舍弃了，往昔充斥着无数的背叛，暗杀和沉沦。我有些累了，想要出去走走。去登上最高的山，去跨过最宽的海，行走世间，辗转流连。”说着便收回手，俯身舀了一瓢江水，随性泼洒空中，任其折射清冷的光。想了想，以一种向往的语气喃喃：“我只希望，我去世的时候，能够畅快的说出——‘世界之大，皆在脚下。’”
梦蝶用手扶着那仙冠，仿佛要再次感触它的质感。品味了许久，便说：“十多日便是大祭，到时候你便离开吧。这些时日你便住在船上，代价是给我讲故事……”突然迅速握住秦慎言的手——好似掩饰什么似的。
“就这么说定了，敢反悔小心我咬你噢！”
江风漫过，吹落几点晶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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